卡岔河水静静流

2018-03-31 来源：散文在线(http://sanwenzx.com)

作者: 玉树仙人

卡岔河在家乡小屯前面缓缓流过，从小在河边长大的人，对河无比熟悉，并充满了深厚的感情。十来岁光屁股的小孩们，没有一个不会游泳的，不用人教，一个夏天，泡在小河里，天天扑腾，从狗泡开始，到仰泳、侧泳，逐渐都会了。还个个会潜水，一个猛子扎进七八米的河底，抓出泥巴或河蚌为证。炎热的夏季，太阳火辣辣的照耀下，晚上虽然太阳下了山，但空气仍像凝固了一样，闷热难耐，人们便蚂蚁般走向河边，从山边的沙滩走进清澈见底的河水里，清凉的河水抚摸着人们的身体，一丝凉爽进入骨髓，惬意极了，就这样，小河陪伴着人们度过每一个炎热的夏天。

清澈干净的河水滋养了很多鱼虾，人们乘“威呼”（小船）用线网打鱼；也有人钓鱼；还有用夜钩钩鱼的，头天晚上把安好饵的鱼杆插在河边，鱼饵离水面二三寸高，鱼跳出水面吞食，就被鱼钩挂住了，第二天早上去溜杆，有鱼就取回来了，还能钓着大鱼呢，我就看见邻居三哥钓过一个三斤多的黑鱼，他用黑鱼肉包饺子吃了；屯里有一个王老汉，用一个柳条编的长圆形的笼子扑鱼，把笼子用绳栓好，笼内坠块石头，把它扔进河里，绳头迷在河边水下某个地方，自己做一记号，别人看不到，这个笼子的笼口，用柳条编成戗茬，鱼钻进去出不来，河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。次日早上，乘没人把笼子里的鱼倒出来，绳子再迷在水里。一次洗澡，我发现一条绳子，很奇怪，拉出一看，竟是笼子和鱼，于是，白捡了一些活蹦乱跳的鱼。小河的下游，还有一个外号叫姜太公的老汉，是本家三爷，用木头架起一个“搬登”，渔网四个角用绳子撑起，下到河里，二三十分钟搬一次，有鱼，就用抄罗子将鱼捞出来。鱼房子旁边是一个莲花泡，每到夏季，荷花盛开，是我们玩耍的好去处，冬天去捡鸡头米，就是莲子，也捡菱角。到了冬季，人们拿着冰穿，在河面打出冰窟窿，用抄罗子去搅，鱼顺着旋转的水流被搅了上了。

靠山吃山，靠河吃鱼。几十年、几百年来，小河为人们提供了多少鱼虾，小河养育了人们，改善了人们的食物结构，浇灌土地，滋养万物。卡岔河，两岸人们的母亲河。

从上世纪五十年代起，这里开始种水稻，每到插秧季节，河边的柴油机突突响起，清澈的河水汩汩流进稻田，绿油油的秧苗茁壮生长，从此，小河边的人们吃上了油汪汪的大米。河水充沛，两岸的树木柴草也长得茂盛，过了立秋，人们把野蒿收割了，作为烧柴，把草割了，用做缮房，伐了粗的树建房做柁檩，砍了细的树枝可以做农具、锹镐把。

无私的小河，在它流过的地方，淤积出肥沃的土地。它赐予人们那么多物质，带给人们无限的欢乐，还绘出美丽的风景。每到春天，草长莺飞，河边绿油油的草地上开出鲜艳的野花，布谷鸟的叫声在山野回荡，树丛里鸟雀争鸣，草塘里蛙声阵阵，农民吆喝着牲口在地里耕作，大自然织就了一幅多么美的田园诗画。

这条河，人们只知道它发源于舒兰的亮甲山，曲曲弯弯奔波一百多里流入拉林河。却没有人知道它流淌了多少年。它是一位不倦的行者，年年月月日日，不停的流淌，因而，它是历史的见证。在几百年前，甚至几千年前，这里荒无人烟，树木遮天蔽日，草原一望无际，树上鸟雀成群，林中野兽出没，弱肉强食的规律维系着原始的生态秩序。

清乾隆二年（1737年）秋季，终于来了三个闯关东的人，夫妇两人，筐里挑着孩子，从山东莱阳，经过七八个月辗转，来到这里，看见这里北西南面丘陵环抱，面向东南一片开阔地，一条小河缓缓流过，一望无际的草原森林，男人抓起一把土，攥在手里，从指缝里流出黑黑的油，于是在这里定居，伐木搭了一个马架子遮风避雨。开荒种地、打猎。在这寂寞了千百年的河边荒滩上，增加了新的声音，人的呼唤声，孩子的哭闹声，鸡鸣狗吠声。这便是本族先祖杜来公来这里定居。人们当时称呼这里为杜马架子，后来杜姓发展扩大，经过二百多年开垦，到解放前夕，开垦土地一百多垧，十几个院落，人口达到几百人，遂改称杜家屯。到现在已经到第十七代，到2017年，是先祖到此定居280周年，卡岔河就是历史的见证。

小河是有灵性的，就像山有山魂、树有树魂一样。过去人们走进大山巨石旁，都怀着敬畏的心情，不会在巨石旁便溺。过去把头欲放多年生大树，也要烧香祈祷。同样，面对一条小河、一脉小溪、一眼山泉、一泓碧波。我们的先人把他们看作一种生命，而且比生命的存在还要久远和幽深，是孕育生命的生命。因而人们在小河边，也不随便往河水里倾倒杂物或随意便溺。对它们任何无理的触动都会动摇它们的灵气。当你有了忧愁和烦恼，可以在无人的时候，独自面对湍急的流水大声倾诉，哗哗的流水会带走你的忧愁，洗净你心里的尘埃；牧羊的姑娘在羊儿吃饱之后，来到河边，掬一捧河水，如喝甘泉，清凉解渴，然后对着平静的水面，照着自己美丽的脸庞，憧憬着美丽的幻想。

这条河遇到过劫难，上世纪七十年代，上边提出将部分河段裁弯取直，致使河流减少了蓄水功能，减少了流域面积，夏季暴雨过后极易成灾；后来又流进了化肥厂和造纸厂的废水，及城市下水，自此，水流严重污染，鱼虾绝迹，生物荡然无存。一条充满朝气和灵性的小河变得又脏又臭的污水沟，这样的水抽到田里灌溉水稻，水稻疯长，到秋天还是绿油油的，籽粒瘦瘪。人们再也不能去河里扑鱼、洗澡，人们也不愿意去河边散步。

直到十几年以后，工厂倒闭，情况稍有改善，现在，河水经常干涸，只有夏天雨季，才能现出波涛滚滚。在粮价年年上涨的刺激下，两岸草地全被人们开垦起来种上了庄稼，野花野草及一些野生动物也很少见了。如今，我们对脚下大地、对万物生灵，对于水，对于河流，还有几许尊敬，还有几许深情，还有几许怜惜。有哪一座山，哪一片土，哪一棵树，哪一种生灵，哪一条河，哪一条溪还在遭受欺凌、糟蹋和伤害。在孟浩然吟过的田野上，还剩几处田园意境？在李白放歌的山水间，还有几许山水诗意，还能听到多少鸟鸣。

当我们想作诗的时候，只能去霸家屯，五棵树湛江寺以及城里唯一的公园，这几个屈指可数的地方。

人啊！倘若不找回我们的心灵源头和感情活水，我们的心灵之河，又能如何重新荡漾，并映照出天地万物的美丽倒影。

在河两岸生活过的人们，永远深深地记着那条涓涓不尽的、清澈的、无私奉献的、伴人们成长的母亲河——卡岔河。

　 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(散文编辑：江南风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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